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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家的100種方式 #1 以我的母語呼喚我

  • Writer: Cindy Kometo
    Cindy Kometo
  • Apr 15, 2020
  • 3 min read

21世紀,飛機的路徑好比毛線球,纏繞地球一圈一圈。

電話線不用下潛海平面,人們用扇形的波線聯繫彼此的感情。


二十年前,出國遊學的孩子,手上捏著家裡寄來的明信片,上面的郵簡,是最便宜的那種,明信片幾乎被原子筆的墨水淹沒,只怕哪裡有個空白處沒有被父母的擔心以及期望浸透,坐在暖氣太強的矮房內,身上穿著的,是從台灣帶來的三花牌白短袖,窗戶上的水珠大得不像話,沿著玻璃集結成一顆放大鏡,透著它,馬路對面人家閃爍著的聖誕燈飾變形的巨大無比,或者那是美國才有的巨型燈飾呢?深吸一口氣,按下國際碼,牆壁上的時鐘在地球另一端,是不是反著走的呢?告訴自己這次不會哭泣,只是想家而已。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卻只擠出支離破碎的「有甲飽啦」,甚至沒能報告自己新學會的事情,就得切斷這通幾乎沒有溝通的聯繫,二十年前,我的爸媽在美國科羅拉多州,是這樣走過來的。


「過年的時候根本不敢講電話」

媽媽在電腦螢幕的另一端嘟嚷著,穿著那件洗到領口變形,胸口印有大力水手普派中奧莉維的T恤,她一邊分享著在哪裡撞見我的同學,一邊抓著手臂上,呈現Y字型的蟹足腫,小時候我總會問她,那會不會痊癒,媽媽總是說著沒關係然後穿上一件小外套遮住手臂上的印記。在我六年級時,左手臂上的疫苗注射處,莫名的腫大起來,我一直記得第一次告訴媽媽,我也有蟹足腫時,她臉上的自責,雖然我很享受這樣,只屬於我與媽媽的秘密,她聽了也只是苦笑一下,叫我「闕小莘」。

在2018年,我固執地來到一直以來單戀的日本,跨過海洋,與它相聚,希望它能回復我對它的感情。初到異地,日子不免折騰,那些預設的計畫,與擅自美化過頭的情景,對語言能力自尊心過高造成的開口尷尬癌。秉持著不開口說話的原則,使自己能隱匿於與相似的通勤日本人團塊中,默默慶信自己不是歐裔或其他更顯眼的族群,至少不會被當成礙事的觀光客。可是這樣的日子,不是長久之計,出於某種排華(中?)心理,非必要時,我使用的語言順序總是


1.日語 2.英語 3.中文


以一種幾乎要扼殺自己本體的方式與他人交流,因為不想被混為一談,每當被日本同學問到,台灣和中國,都是說「中国語」時,急著插話解釋兩者不同,已經是家常便飯。歌舞伎町前的大國藥妝,穿著橘色羽絨衣的中國姊姊,便利商店結帳時總是語尾上揚的中國小哥哥,『アタタメマスカ?』不管哪個中國式日語的疑問,我都一概用「自以為標準」的日語回答,現在想想,真是無可救藥的自我意識過剩。


我的名字沒有日文發音,於是擅自用片假名的方式,拼湊出一個,全民大悶鍋模仿般90%神似,卻說不出哪裡古怪的「チェユシン」,也許是認識名字本尊的緣故,聽久了日文發音的中文名字,常常不小心笑出來。剛在日本生活的期間,總是很討厭自我介紹,因為在報上名號前,我都能用怪異的文法卻還算標準的口音(以外國人來說)假裝自己是個海歸派日本人。


或許是爸媽泡過洋墨水的緣故,家中三姐妹都取了英文名字,在家裡也習慣用這個不屬於我們的語言稱呼,阿嬤阿公也是用這個方式叫我們,連過年的紅包上,都用原子筆寫下正確的英文拼音,他們都90歲了還能做到有些國中生還不見得會的事,真是趕流行啊!習慣英文稱謂,反而很意外,大多數人沒有英文名字,羅馬字母湊成的詭異中文才是主流,在美國的大姊也是用CHIUEH YUーCHI的名字生活,沒有抑揚頓輟的中文,簡直是沒有化妝的視覺系樂手。


「闕郁莘,你要吃飯嗎」

映画概論下課鐘敲響,後方傳來很久沒聽到的稱謂,那個同樣來自台灣的女生,用我習慣的音調,認識很久般的叫法。


三文字,原來帶給我這麼深的感受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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